01

唐高祖时，一个叫严甘罗的武功人，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，为吏所拘。

高祖问他为何作贼，严甘罗说，饥寒交迫，不作贼就会饿死冻死。

高祖惭愧地说，我为汝君，使汝穷乏，这是我的罪过，然后赦免了他。

清醒的统治者，应该像能够准确知道病因的良医。

02

唐太宗征辽，做飞梯攻城。

一位招募来的“梯首”，勇猛异常，城中矢射如雨，也未能伤到他，第一个登上城楼，立下首功。

当时目睹其壮举的，包括英国公李勣和中书舍人许敬宗，英国公指着那位“梯首”对许敬宗说，这人好厉害！

许敬宗说，厉害是厉害，可惜未解思量，大意是说他有勇无谋，不考虑后果。

这个姓许的，是唐朝著名的奸臣，他能说出这番话来，毫不奇怪。

可是也不想想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，要的就是这种不计后果的勇猛，如果考虑后果，那就是谁也不敢上，因为明摆着，在矢射如雨时爬梯攻城，被射成刺猬的几率，很大。

估计官军就是因为想得太多，所以才谁也不敢上，不然也不会去社会上招募梯首了。

看来英明的唐太宗也没想过，因为当许敬宗的话传到他耳朵里，他二话不说，就把那位梯首罢了官。

只有在是非不分、颠倒黑白者眼里，才可以随便是非不分、颠倒黑白。

03

司农少卿梁孝仁，唐朝著名建筑师，唐朝的政治中心和国家象征，被誉为“中国宫殿建筑巅峰之作”的大明宫，就是他监造的。

唐高宗时，他还监造了蓬莱宫，历来注重绿化的他，还在诸庭院种植了很多白杨。

白杨树刚载好，将军契苾何力（甘肃张掖人，原为铁勒部首领）就到宫中参观。

陪同他参观的梁孝仁，指着白杨树对他说，这种树长得快，要不了几年，宫中就可得阴映。

契苾何力没说好，也没说不好，只是吟诵起了古诗：白杨多悲风，萧萧愁杀人。

意思是，白杨这种树，是“冢墓间木”，不适合种在宫中。

梁孝仁恍然大悟，急令拔掉，改种梧桐树。

人有失足，马有失蹄，即使是权威专家，也有犯糊涂的时候。

偶尔犯犯糊涂不要紧，怕的是糊涂到底，更怕为“权威”二字所累，明知糊涂也要犯到底。

04

有一次，唐玄宗宴请外国使节，担任新闻发言人的是唐崇。

唐崇先讲大唐的大好形势，接着讲朝廷君臣和谐欢乐，最后是对外国友人的赞扬，清晰的条理，恰当的措辞，使唐玄宗很高兴，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。

此时不提，更待何时？

唐崇连忙把玄宗身边的太监许小客找来，请他帮他向大老板求教坊判官（相当于中央乐团副团长）之职。

许小客虽然答应帮他，但很久不敢开口。

一天，他们两人碰到了，许小客对唐崇说，今天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，我本来想跟他说，但最终还是不敢开口。

莫非暗示我表示表示？

唐崇以为许小客想趁机捞点好处，就送给他两束绢。

几天后，许小客终于鼓起勇气，对玄宗说，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启奏一件事…

他刚说到这里，原本把手搭在他肩上的唐玄宗，一把将他推开一尺多远，警惕地问他什么事，许小客吞吞吐吐地说，是教坊中的事。

然后他开始启奏，刚提到唐崇的名字，唐玄宗就打断他说，他是不是想当教坊判官？

许小客马上给他行君臣大礼，边行边说，皇上太英明了，太伟大了，臣还没说出来，您老人家就猜到了！

唐玄宗说，上次宴请歪果仁，他表现很不错，朕很欣赏他，一个教坊判官的职位，小意思嘛，他竟然担心得不到…你转告他，叫他明天到玄武门来。

回去后，许小客告诉了唐崇，唐崇高兴得手舞足蹈。

他们谁也没想到，唐玄宗已密令负责北门警备的御林军军官：唐崇一到，就立即放马踩死他！

第二天，唐崇按“约”来到玄武门，却没被马踩死——也许，那位军官不忍心那么做。

唐玄宗却不罢休，对教坊使（相当于中央乐团团长）范安及说，那个叫唐崇的，也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，竟敢叫许小客替他要官，可打他一顿屁股，叫他滚到五百里之外，那个许小客，也可以滚出去，不要再来上班了！

很多事情，坏就坏在沉不住气，一不小心，“趁热打铁”就会成为“趁热被打”。

05

有一次，唐玄宗在勤政楼搞一个大型庆祝活动，纵士庶看百戏。

这样的活动，比过年过节还热闹，前来看戏的老百姓，把街道都塞满了，有关部门派来不少金吾卫维持秩序，仍然没用，拥挤的老百姓，把戏台子都要挤垮了。

唐玄宗对高力士说，吾以海内丰稔，四方无事，故盛为宴乐，与万姓同欢，不谓众人喧闹若此，汝有何计止之？

高力士说，臣也没有办法，但河南丞严安之肯定有办法，把他叫来，他肯定能搞定。

唐玄宗同意。

严安之来后，绕广场一周，然后用手板，围着广场画了一个圈，大声宣布：逾此者必死！

那几天终日欢庆，每当人们开始拥挤，就有人连忙指着那条线，提醒人们说，这是严公画的线！

人们一听，连忙自觉地站在圈外，无人敢犯。

先说后不乱，什么事都定个规矩，然后严格按规矩办，再大的事也不是事。

06

有一年，白居易担任辅导太子的少傅，留守东都洛阳，很多时候以诗酒自娱，著有自叙性的《醉吟先生传》。

他这种优哉游哉的生活，正是许多人向往的，其中包括尚书卢简辞。

卢简辞也是当时较有名气的诗人，在伊水边有一幢别墅，亭榭清峻。

一年冬天，卢简辞率领门生、子弟，登上别墅眺望嵩山、洛阳。

没多久，天上飘起了雪花，卢简辞想起一件往事，对门生、子弟们说，有一年他镇守金陵，每见居人以叶舟浮泛，就食菰米鲈鱼，思之不忘…忽然看到两人，披着蓑衣，戴着斗笠，从岸上走来，牵引着一艘有篷盖的小船，船头覆盖着青幕，中间坐着一位白衣人和一位僧人，船后有小灶，灶上有个铜壶，烧着开水，一边有个仆人，在烹鱼煮茶，当那艘船从槛前经过，他听到舟中传来吟笑声…

卢简辞说，这种高逸的神仙日子，正是他做梦都想得到、却一直没有得到的，想不到有人早就过上了，也不知这人是谁。

后来他叫人去打听，才知道船上的白衣人和僧人，是白居易与佛光和尚。

鱼和熊掌不可兼得，既想左手紧握居庙堂之高之利，又想右手抓住处江湖之远的潇洒，这也是一种贪婪。

07

贞观中，蜀人（有说河北人）李义府八岁，有神童之称。

有一次，唐太宗在上林苑打猎，有人捉到一只乌鸦，太宗赐给李义府，李义府当场进诗：

日里扬朝彩，

琴中伴夜啼；

上林多许树，

不借一枝栖。

大意是，上林苑那么多树木，却没有一根枝条可供这只乌鸦栖身。

你这小子，是在埋怨朕埋没人才么！

唐太宗摸摸他的小脑壳，笑着对他说，朕把整棵树都给你！

从此以后，李义府的人生道路，自然是一路顺风，唐高宗时还登上了宰相的高位。

才华这玩意儿，许多人都不缺，但不是每个人，都能抓住瞬间即逝的机会。

08

有一次，唐玄宗在便殿宴请诸学士，问李白，朕与天后任人如何？

李白回答说，天后任人，就像小孩子买瓜，不管味道如何，只取肥大的，陛下任人，却像淘沙取金、剖石采玉，皆得其精粹。

唐玄宗大笑。

可是，李白本人却始终未能得到唐玄宗重用，后者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御用文人——实际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“弄臣”。

也就是说，在唐玄宗眼里，李白根本不是他需要的那种“金”、“玉”。

不知李白明白这点之后，心理阴影面积，得有几个平方。

不过，凡事有弊就有利，做不了帝王心目中的“金玉”，就拍屁股走他娘的，于是，世上有了一枚独一无二，光耀千秋的诗仙。

09

郑光，唐宪宗孝明皇后之弟，唐宣宗舅舅。

郑光镇河中的时候，皇帝封其妾为夫人，郑光却不受，上表说：

白屋同愁，已失凤鸣之侣；朱门自乐，难容乌合之人。

唐宣宗大喜，问左右，这么好的话，是谁教我舅舅说的？

得到的回答是：是您舅舅下面一个叫田询的书记员。

唐宣宗表示，表语尤佳，应该给田询同志一个翰林官当当。

“论者”却不同意，理由是郑光不是进士，又是寒士出身，没那个先例，唐宣宗“遂止”。

在僵化的制度面前，皇帝老儿也只能徒唤奈何。

参考资料：《唐语林》，该书编撰者相传是宋代王谠，为唐代文史资料集，全书共8卷，末有辑佚一卷，2020年10月30日，入选第六批《国家珍贵古籍名录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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